四月的江南风景如画,程凉在方城县住了两日,后面的隐字四卫和潜字四卫也在刘冲和韩金堂的带领下赶到了。
不过这八卫总共加起来也只剩下了一千来个人。
长安之乱,蒋虎他们釜底抽薪抽得及时,让很多准备叛乱的人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直接带出了城,然后直奔潼关与潼关军换防。
到了洛阳之后,飞字部和奔字部分别在南北布防,洛阳只留下了隐字部和潜字部,说是留他们镇守,实际上是留下来挨削。
有谋反企图的,给他们创造机会,一动手就直接逮了;没动手的,也经不住三天两头的吓唬,跑的跑,主动卸甲的主动卸甲。
滤掉了这部分,又给四十岁以上发了些钱,让他们退休。
另外一些滥竽充数又没到四十岁的勋贵子弟则将他们分散到中原道各地,让他们在岳庭院的监督下,帮助推广农社。
当然,明面上是说让他们监督岳庭院,跟那些勋贵家里的长辈说的更是不想让他们去打仗,体恤他们的性命。
隐字四部和潜字四部当了很多年小透明,其中当中有上进心的都在这一次中选择了谋反了,其余人本来就喜欢摆烂,如今程凉给他们创造了机会摆烂,他们真是求之不得。
对于隐字四部和潜字四部的整顿进行了半个多月,很顺利,就是整顿完了之后没剩下几个人,而且大都还是没有经历过人间险恶的年轻人。
刘冲和韩金堂刚做上大将军的时候,走路都在带风。
而现在,两人都跟蔫茄子一般。
“太后,您要是觉得臣不配做大将军,您可以让臣回奔龙卫做都统啊!现在这样,手上就管五百来个人,还不如以前呢。昨儿个遇上一支奔虎卫的巡查小队,他们都笑臣呢!”刘冲委屈坏了。
他跟韩金堂一样惨,但韩金堂以前是飞龙卫的,熟人在北面,而他们这一路穿过的全是奔字部的防区,他被笑得都快抑郁了。
哪有当大将军手下就五百人的。
程凉倒是允许他们自行募兵,可中原道农社搞得如火如荼,就连奴籍之人也有改命的机会,大家都忙着种田垦地,完全没有人愿意参军。
秦大帅又一路跟着,谁敢强行拉人,反手就是一顿暴打。
他实在是想不出怎么才能增加手下兵源。
但很奇怪的是,秦大帅出去转一圈,少说也能拉回来三四十个,就是他不爱出去,总喜欢跟在太后的车驾旁边。
“太后让你做大将军,便是觉得你足以胜任。你要是觉得自己做不了,请辞就是,唧唧歪歪抱怨,着实不像男子。”秦政靠在门口,淡淡的讽刺道,“秦某告诫过你们,为将者,固然要铁血无私,但同时也需要礼贤下士,亲善黎民。你不亲自去田野乡间告诉百姓为何要战,他们如何能为你而战。”
刘冲更委屈了:“我去了啊!不信,老韩可以作证,我俩每天路过一个村子都会亲自去募兵,可没人肯跟咱们走,他们连话都不肯听完,我……”
“你怎么说的?”程凉莫名的好奇。
刘冲咳了一声,挺胸抬头,以迅雷不及掩耳拍了韩金堂一巴掌:“小兄弟,老夫看你骨骼清奇,可愿随老夫上阵杀敌?”
程凉:“……”
刘冲叹了口气:“还没说完,人就跑了,追都追不上……”
程凉:“噗……哈哈哈哈……”
秦政:“……”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真的,就多余浪费口水教他们。
“好了,哀家知道你们难处。如今百越三州被战火席卷,有一大批百越人逃到了余临北道,哀家已经下了懿旨,让各个牙行将逃难的百越人都交出来,充任新军。另外,也向余临北道诸州发了征兵的旨意。
你们手下的士卒很快就会多起来。你别现在抱怨人少,过几日又给哀家抱怨人多,说是管不过来,再出了什么乱子。”
“不会不会,可是百越人……”刘冲皱了皱眉,“宁州水师的主帅便是百越人,咱们带着百越人去跟他们作战,恐怕会有隐患。”
秦政从门口走了过来:“清河的叛军可是秦人?”
刘冲一愣:“啊?”
秦政冷冷看着他:“叛军就是叛军,不分秦人的叛军和百越人的叛军;同样,袍泽就是袍泽,亦不分秦人的袍泽和百越人的袍泽。你若是担心弹压不住,现在便可请辞,韩将军也是如此。”
刘冲咕嘟一声,将话头咽了回去。
韩金堂反应就贼快了,到这会儿才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臣万死不辞!”
程凉笑眯眯的点头:“那就好,唐新川那边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吃过午饭,便启程去杭州接收这批百越人。”
杭州城外,曹林和那些牙行掌柜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一批娘们中有不少水灵的,全部交给太后,真是着实是太可惜了。”
“嘁,别以为我不知道,真正水灵的,都不在这儿。你言大掌柜能干亏本的买卖?这些歪瓜裂枣本就不值钱,留在牙行也不过白吃饭罢了。我们才亏得多,足足送出去二十个男人,虽然干活不利索,但将来再生一窝,那不就回本了吗?”
“别吵了,集中精神把这一阵儿应付过去。百越人有几十万呢,等这老娘们走了,也让曹大人派一队守备兵过去,他们抓了咱也买,咱自己也抓了就是白挣,亏得这点钱,很快就回来了。”
“曹大人有令,都闭上你们的臭嘴,千万别露馅,太后已经到了!”
程凉上辈子生在法制昌明的时代,人贩子是要踩缝纫机的,穿过来之后又在顶峰,其实并不了解牙行的生存规则。
根据沈宽的理论研究,牙行很早就有了,最早跟历史上一样,属于中间商兴致,什么东西都能拉,什么东西都能介绍,他们的商品其实并不是商品本身,而是商品的情报。
后来六国混战,牙行分为正经牙行和以牙行为背景的谍报机构,而谍报机构最常用的手段就是人口买卖。
楚太祖和莽帝都曾经试图规范牙行秩序。
一来作为穿越者,他们多多少少也有点废除奴籍制度的企图心。
二来,他们希望将谍报功能从牙行剥离。
但越干扰,这各行业发展得越蓬勃,甚至于正经牙行都被不正经的牙行压了过去,支柱产业不是人口买卖的牙行,都不配叫牙行。
特别是在余临道,他们将最水灵的江南、川蜀、两楚、滇南的姑娘送到东山、燕山、关中等富裕的地方去;又将东山、燕山、中原等地的小孩送到缺衣少食,交通不发达,孩子不好养活的川蜀、滇南、两楚去做童养媳或是养子。
另外也做大宗的买卖,比如台州、东胡还有各大世家,都是他们的大客户。
想要保持这种贸易强度,私下不干黑事是不可能的。
程凉面上没什么表情,笑吟吟地接受这些掌柜们的跪拜,心头却已然升起了杀机。
不过,现在还在打仗,不是动他们的时候。
程凉默默将杀心抑制住,淡淡问道:“曹大人,那些百越人何在啊?”
曹林满脸堆笑:“回禀太后,墙角根的那群人,便是了!”
程凉抬眼看去,刚压住的杀心又一次升腾起来。
她扯了扯嘴角:“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