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叶相府这头和谐的读书声不同的是李家村。
孝显帝在罪己诏后,又大赦天下,被关进大牢的李家男丁被放了出来。
他们出狱转日,好不容易放晴的天色,再次暗了下来。
沉重的雷声,密集地在山峰上滚动着,道道闪电划破长空,撕开浓密的黑云,突然一个天雷在田地顶空炸开。
“轰隆隆!”碎石和房屋随着雷声也在颤抖。
李家院子粗得两人合抱不住的那株老树,被一道闪电劈中,雷电并没有将其劈倒,而是点燃了它,整个院子里只有老树熊熊燃烧。
半个时辰后,骤雷初歇,风平浪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除了滚落的碎石,被骤风吹散的茅草,还有几乎被烧得碳化了的老树。
此时李家老树的内部,犹如燃烧着熔炉一样,透出暗红的火光,仿若地狱的裂口。
李家村,躲在家里的村民,纷纷从屋里出来,习惯性聚在村口大树下聊天。
“方才那雷可真怪,拉磨似的雷响彻山林,却连一滴雨也没下。”
“可不是!真是奇了怪了,那雷像个火团一样,好像就响在耳边。”
猛然,苗妞妞指着李家发红的院子,道“那是不是着火了?”
“快灭火,这李家老树肯定是刚刚被雷火劈着了。”说着,村民就大步回家,去拿水桶。
村里人虽然八卦一点,胆小一些,但本性纯朴,纷纷拿着各家水桶,去河边打水灭火。
几个汉子用大石头砸了李家院子的铁锁,道“这李家人不是刚回来,这又是去哪了,怎么没有一个人出来。”
王来睇家男人拎着水桶从河边快步赶来,道“是啊!还好咱们发现的及时要不整个李家院子就要烧没了,这李家可是倒了大霉了,都被雷劈了。”
“那是那李锤坏事做尽,这是报应!”
几个婆子瞧见村口土路渐行渐近的身影,提醒众人道“你们看他们李家人可算回来了,咱们也算出了大力,怎么也要请咱们一顿饭。”
“别做梦了,看你脑袋也不发烧,怎么净说胡话,他家的饭给你,可你敢吃?”
村民瞧着走近的身影,压着声音低声道“快别说了,李家人走近了!”
带头走在最前的是李老四。
他身为李锁的父亲,将李锁以十两银子卖给叶菓,这会有了银子腰板也挺直了。
他瞧见被村民围满的李家大院快步走近,被砸烂的门锁直接映入眼帘,怒吼道“你们这群大闲人,又来我家做什么!”
紧随其后的许氏,那夜她在被光头忽视后,就趁乱和方乐彤藏秘起来,一直饥一顿饱一顿的,等李家出狱才敢回来。
村民不大了解事情的真相,但对方乐彤却有些风言风语,奈何村中受害的女子众多,也不好为难一同糟了难的姑娘。
许氏垂泪劝说道“当家的好好说话,不能和乡亲们这么……”
“啪!用的着你一个妇人多嘴,什么时候家里有你说话的地界儿?”李老四猛地抬手,一个巴掌挥去。
他听说媳妇被匪寇糟蹋后,就觉得许氏脏得不行,看一眼都恶心。
许氏躲闪不及,结实的挨了一巴掌,捂着脸,眼泪划过脸颊,咬着唇强把苦水吞进肚子。
后面的方乐彤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许家被匪寇烧了,她只能随母住到李家。
这些日子对她来说,宛若身在地狱!
而且方家放弃她了,后爹又天天想着把她卖了换银子。
她委屈道“爹!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自卖了小锁后,每天动不动就发脾气,还胡乱打人!”
如今,李老四对这方乐彤这个拖油瓶,也极为厌恶,连面子情都懒得做了,但碍于方家,才不敢随意处置了方乐彤。
这又不是他的骨血,还想着让李家供个外姓姑娘?
简直就是做梦!
这个女儿十里八乡都知道被歹人给祸害了,高嫁是不成了,且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唯一的优势就是识字,可种田的乡下人谁会要这种媳妇?
他哪还有闲心填个外姓人的无底洞?
李老四满脸嫌弃,道“李家不养闲人,你学了多年刺绣学的什么?
那针法还不如灾星,你那绣活不说卖了换家用,就连自家穿着都嫌丢人现眼。你娘这么多年就是这么相夫教子的?”
许氏身心俱疲的抱着方乐彤。
她无能为力,眼下的李老四连她也想卖了。
她太了解多年枕边人,是多么的自私无情。
而且她的那点私产也被李家强占了,万一被休,天下就没有一处能再接纳她了。
色衰而爱迟,悔无及矣!
有几家男人是个不怕事的,好不容易做件好事儿,黑锅他才不背。
趾高气昂道“我们没空管你们自家事儿,刚才我们可没有闹事,你家老树被雷劈了,我们刚刚救的火,如若不然你家的院子早就都被烧了!”
李老四才不想谢过村里人。
昨日,这群杂碎见了他们李家人差点把他活活烧死,就像烤畜生一样把他死死绑在棍子上,堆满了柴火,无论他当时如何解释都没用,应是用族法要处置他们。
“哼”李老四冷哼一声大步回了院子。
这时,苗婆子走出来,道“李家老宅这回死的死,散的散也没人了,除了被下了大狱的李家男人和被卖的李锁,女人就只剩下许氏和方乐彤。
可为何这天雷还要预警,难道这李家还有妖物?”
“那还用说吗!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李家村以李栓这一家子为耻,各个都没个好脸色。
李老四关上院门,瞧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幺儿李钱。
“儿啊,你是家里最懂事的,家里已经没有余钱供养你去读书了,更没银子给你买新的书籍和笔墨,待你寻到机会对你锁姐多讨好些,争取多梁秀才的书童。
跟着一起读书识字,那是最好不过的,宰相门还前三品官儿呢,好好侍奉梁秀才,日后定是前途无量啊!”
李钱不过六岁稚儿,匪寇杀人时他藏在了水缸里,这才避开一劫。
自那之后,他就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一般,浑浑噩噩。
今日又知道自己未来再也不能读书,还要做奴才后,他就像对任何事都失去了希望。
他总是听李老太太骂灾星是奴才,若是要他也过李锁那样的日子,是无论如何都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