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星越想越心惊,无数可怕的猜想犹如肆意疯长的藤蔓死死缠绕住她。
眼见着会星站那一动不动,喘息声渐重,拾公公发觉出不对,“会星姑姑,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这几个丫头有什么不合适?”
“……无事。”
拾公公出声惊醒了会星,大庭广众之下,确是不宜引人注目。
“我只是看这几个丫头长的不错,与前头几个比起来似乎更细皮嫩肉些,想来她们家世更好些吧。”会星解释道。
“原来是这。”拾公公点头,开玩笑道:“她们几个的身份可都不一般,乃赵家未出五服的旁支,素日里天南海北的散着,好几年都不得见一次,若非这次,想来走在大街上遇见,都不知道对面之人是自家姐妹。”
此次衍庆帝诛尽赵家主力,她们这些旁支,虽没掺和进来,但因未出五服,便也在清算之中,家中男子流放三千里,剩余女眷小辈各有去处。
几人听到被提起家世,眼眶瞬间就红了,各个窝着一汪泪水,好不可怜。
拾公公余光见了,脸色一沉,冷斥道:“下贱的皮子,还有脸哭,陛下留尔等性命,已是天威恩重,你等莫不是还惦念着家中罪人,要不要咱家现在就禀了陛下,把你们一个个都送到那种腌臜地方醒醒脑子!”
“公公恕罪,小女并非不满陛下的旨意,只是小女家中只是赵家的旁支末梢,从小女出生起,家就在小镇上安稳度日,与主支从无往来,甚至小女连京城都未来过,赵家犯事,小女的家人真的不知啊。”
其中一位看着面容秀气的少女大着胆子站出来,自从出事,她整个人就恍恍惚惚,根本就想不通,为何会牵连自身。
父亲兄长在镇上只一心教书育人,不问世事,若非官差来抓,她都不知道自己姓氏中的赵,会与京城顶级世家的赵是一个字。
啪!啪!
拾公公闻言,也并未开口,而是用两巴掌代替言语。
少女被打的两颊肿如馒头,嘴角渗出殷殷血渍。
“来人,这丫头心肝黑了,送到浣衣局里,让人好好洗洗。”拾公公说道。
话音落,身后跟着的宫人就得了命令,粗鲁的拖着少女要走,会星忽的抬手拦住。
“拾公公,这丫头心里有惑未解,于陛下的声望也有碍,咱们既然晓得了,总不能真看着有人对陛下的英明存疑吧?”
“哦?会星姑姑这是有解决之法?”拾公公好奇会星这一出,为这个罪奴没必要啊。
会星闻言走到那少女面前,柔声道:“你觉得你家从不曾参与赵家所做的恶事,你们遭此劫难,实属不该,可你要明白,人自出生就分了三六九等,你生在赵家,哪怕只是一个旁支女子,你就是不同。”
“你觉得你从未与赵家有过牵扯,那是你以为的,若非有赵家的名头庇佑,你家在那个小镇上又何来的安稳。”
“你不如仔细想想,自幼你家中可为银钱米粮愁苦过?可有恶霸贼人上门欺辱过?可有家人生病时无医无药过?”
随着声声质问,少女眼中茫然寸寸散尽,下意识的开始回想过往。
曾经被她随意丢弃的点心吃食,不喜欢的襦裙帕子,觉得不够美的钗环绒花。
素日里母亲喝的养生汤药,父亲所用的古籍笔墨,兄长最爱的羊脂暖玉…
一帧一画,无不在告诉她,这就是你今日遭难的缘由…
“拾公公,这丫头不过是年岁尚小,一时间想岔了,如今我给她说开了,也就罢了,您就当给我一个面子,让这事就过去吧。”会星从容道。
似又怕拾公公误会,又转口解释道:“您也知道,我们娘娘最喜爱的就是长的娇俏的宫女伺候,我也是一时兴起,觉得这个丫头确实是个好苗子,就这样折在浣衣局可惜了些。”
“芙妃娘娘是咱们宫里一等一的心善人,平日里对咱家这个奴才也是多有照顾,会星姑姑都这样说了,咱家怎么着也得给娘娘办成了,这几个丫头您今日定下,咱家肯定用心调教,不出三个月肯定能规规整整的送到娘娘宫里。”
有讨好芙妃要好处的事,拾公公可不能错过,当即就应下,拍着胸脯保证。
心里却不住的叹这几个丫头命倒是好,朝阳宫也算是宫里少有的好地。
“呦,得三个月呢?”会星惊诧,面露难色:“娘娘昨日才说过想要几个宫女伺候花草,真要等三个月后,那还得了。”
拾公公:“那?”
“要不这样,公公若信的过我,今日我便将这几个宫女给领走,是好是坏绝不牵连公公,反正在朝阳宫我每日的活计也不多,调教她们也都是顺手的事。”会星提议道。
拾公公挑眉,倒真看不出会星还有这等闲情逸致,不过,能让他少几分力,他倒也愿意,只是这赏银,估计就不好拿了…
“公公放心,您今这一遭也算是受累了,我这也是临时起意,还未禀报娘娘,待我领了这四个宫女回去,娘娘看了高兴,定会让我好好谢过公公。”
打这么久交道,会星怎么不知拾公公是什么人,在乎的只有钱罢了,而她们朝阳宫最不差钱。
“哎吆,看姑姑说的,咱们奴才为娘娘办事,这不是应该的嘛,哪敢要赏赐。”拾公公嘴上说着好听,但心底的不情不愿早就没了个一干二净。
闲话拉扯完,会星便点了那四个赵家宫女回了朝阳宫,随意指了一间房,让她们进去休息一日,待明日再去拜见芙妃。
会星走后,四位少女在屋中僵持了许久都不敢动,似乎是有些不敢想方才经历的一切。
良久后,才有一位颜姿俏丽的少女率先走出,选定了最外头的床铺。
有一人动,剩下三人也大着胆子坐下,身子底下传来的柔软,抚慰了众人,提心吊胆了几个月,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咱们都是赵家人,以前虽未见过,但以后总是要一起过活的,不如趁现在通了名字,以后也好互相帮扶。”
开口的少女容色杏面桃腮,年岁看着也只有十一二,心里也算是有成算的,能及时认清世事,从而思虑到以后。
“我叫如蕖,年十二…”先回话的是刚才被掌掴的少女,过了这么久,她的眉眼仍旧低沉。
“我叫如谧,年十二…”
“两位妹妹都比我小些,那我便觍着脸自称一声姐姐了,我名唤如诩,年十三。”如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