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时羡和钦差离开后,萧湘的日子又慢了下来,转眼间还剩两日,刘燕就要成亲了。
这阵子刘夫人如临大敌,整个守备府慌乱又严密,上下都围着刘燕转。刘燕像个娃娃被他们摆弄来摆弄去,这天快傍晚,喜娘又来一趟又离去,刘夫人又指着刘燕的陪嫁丫头又加了许多叮嘱。
刘燕好不容易坐回软榻上,歪在靠枕上长长的叹了口气,扭过头看见萧湘怡然自得地在喝茶。刘燕面露不满:“萧姐姐,你就这样看他们折腾我,也不帮我。”
萧湘放下茶杯,狡黠道:“婶娘的脾气你知道的,我怎么帮你呢?”
刘夫人在守备府说一不二,尤其在女儿的婚事准备上,刘守备也是一句话都插不上。
刘燕又叹口气,喝了口茶,看着刘夫人走后,丫头们忙乱地在收拾屋中又拿出来翻看的东西。
想了想,刘燕扭过头,哀求地看着萧湘。
萧湘顿时头大,说:“我去看看厨房今晚做了什么菜。”
还没起身就被拉住衣角,刘燕拖着长音喊:“萧姐姐!就一次,最后一次!你也不忍心看我受折磨不是!”
“再忍一忍,大后日嫁过去,你有佟大公子陪着,想做什么做什么,婶娘也管不着了。”萧湘劝道。
“萧!姐!姐!”刘燕提高了嗓音,又眨巴眨巴眼睛,竟挤出些眼泪来,嘟着嘴巴撒娇:“你怎么忍心呢。”
无奈叹口气,萧湘只好说:“好吧好吧,最后一次,后头两天你都得乖乖的。”
刘燕忙点头,喊过丫头交代两句,丫头大惊,忙要劝阻。刘燕瞪了她一眼,丫头到底不敢,只能应下。
晚上的时候刘燕派人将饭拿到自己院子里,刘夫人以为她又闹脾气。忙了一天,刘夫人也累了,又听丫头说刘燕是和萧湘一起的,就也没管。
丫头提着饭送到刘燕闺房门口,见刘燕的贴身大丫头出来接过饭盒,摆摆手,说:“下去吧,待会儿再来拿。”
丫头也没多想,就下去了。
刘燕的大丫头进了屋子关上门,屋中却没有旁人,叹口气,自己坐在桌前慢慢吃,还得吃两个人的量来遮掩。
这时的刘燕早已经和萧湘一起混出了守备府,两人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怕叫巡查的士兵认出来。
两人虽然出来了,但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就挑着人少的地方慢慢散步,说些没意义的闲话,又就着刘燕的几套头面样式辩了几句。
走到太阳落山,两人也饿了,就找一家小饭馆随意吃些,竟不料遇到了熟人。
这家饭馆看着有几个上年纪的食客,门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招牌也算不上新,两人从没来过,就进去瞧瞧。
一个跑堂正在收桌上的碗筷,见门口有人影,忙说:“客官您里面请。”
说罢小二一抬头,两边都愣住了。
这小二不是别人,正是萧湘在陵州卫宅时一道做过事的八角。
八角连忙问:“萧姑娘,您回陵州啦?”
萧湘笑笑,跟着八角在一张桌子旁坐下,一边解释:“回来有一阵子了,给李大娘送过些东西。”又问:“如今林师傅在这家做事吗?”
八角倒了两杯热茶,说:“先前大将军离开陵州,我师父就请辞了,又开了这家店。”
林师傅本就是临时请去给卫时羡做菜的,主家走了,林师傅请辞也是自然。只是没想到林师傅竟在陵州开起了饭馆。
但这时候已经是饭点,店中只零星三四个食客。萧湘有些疑惑:“以林师傅之能,哪家酒楼都是抢着要的,怎么想起费心自己经营呢?”
八角摸摸鼻子,有些悲戚,说:“师父说,我和三两没什么本事,连个萝卜都切不好,传不到师父的本事。还不如开个店,以后也能给我俩留些东西。”
萧湘哑然,心里也有些唏嘘,林师傅说这样的话,是当真把两个徒弟当做自己的孩子了。只是这店经营成这样,以后就算留个空空的店铺给两个孩子,也不过最多收租子过日。
心头一动,萧湘说:“你看你师父忙不忙,不忙的话,请出来一起喝杯茶吧。”
八角故人相逢,总是有些激动,也没多想,连连应下,就去后厨喊他师父去了。
刘燕问:“你们从前认识?”
萧湘解释:“从前在卫宅一起做事的。林师傅手艺极好,也不知怎么经营成这样……”说罢又想起林师傅和两个徒弟的脾气,着实不算多讨喜。
不一会儿功夫林师傅就出来了,萧湘请他在对面坐下。
两人先相互问过好,林师傅感叹说:“听说你在京城开起饭馆了,孙娇一家也跟着过去了,实在是厉害。”
萧湘笑了笑,说:“也是借侯府的光,有人捧场就好经营一些。”
林师傅点点头,又问萧湘最近如何,何时回京城。
萧湘简单说了,又说:“我这儿正好有个事情,见到您方想起来,要是能请您帮忙是再好不过。”
林师傅忙应下,说叫萧湘只管说。
“我只是提一下,也要看您拿主意。我正巧想要买个酒楼,但实在没有趁手的师父,如今带着的几个,都还不算出师。要是能请到您,红案这块儿我也就放心了。”萧湘看了看八角,又说:“您考虑考虑,我也还有几个庄子,八角和三两两个,不管是掌柜还是管事,也都好安排。”
林师傅沉吟,一时没拿定主意。
萧湘就笑了笑,说:“您慢慢想,不着急,回头到守备府给我递个话就行。”
这店铺虽然不挣什么钱,但带着两个徒弟糊口还是行的。这店面是刚通商的时候买的,如今价钱翻了几番了,以后就是他不在了,两个徒弟靠租子也能过活。
但林师傅曾经也是在大酒楼里做大厨的,又被请到卫宅给卫时羡做过饭,他怎么也不甘缩到这小饭馆里。可去酒楼做事,也不过他活着的这些年光景,两个笨徒弟离了他,又该怎么活呢。主家一时看在他面子上给两人找些活儿,可他不在了又该如何呢?
正是顾虑这些,林大厨才不得已自己开饭馆。
如今萧湘说这个,以萧湘的为人,林师傅自然明白她会安置好两个徒弟。可是京城路远,人都是安土重迁的。
罢,也不是一时能想明白的。林师傅就应下,说想两日再去递话,又问萧湘想吃什么。
萧湘自然知道林师傅的拿手好菜有哪些,就报了几个菜。
林师傅一听就笑了,说:“好,你等着。”
这边林师傅才进厨房,那边三两火也不烧了,忙从小门跑出去买菜。经营不善,来的食客少有点这些昂贵的招牌的,因此店里连菜都没备,也是可叹。
刘燕不知道里头的事情,安静的不接话。两人吃完回去时才问了许多,得知是萧湘在陵州卫宅做工时的熟人,刘燕也有些感慨,说:“当初你执意要自己做工赚钱,我爹娘都觉得不成,要替萧叔照顾你。但我爹娘拗不过,怕你心里又难过,只能让你去了。幸好当时卫将军安置妥当……”
当初许多人都是这样想的,萧父虽然去了,可萧家还有萧父的同袍故交,哪个都能照顾好萧湘这个孤女。可萧湘心里不愿意……
刘燕又说:“现在不一样啦,我娘说过好多回,说你这样能干,便是一个人也能让自己过好,你如今的日子自在又痛快,幸好当初她没拦着。”
萧湘没想到后面这句,愣了下,随即又笑了,心道刘夫人实在是难得的好,她这一路遇到的人,也都是这样好。又想起京城的家宅和睦的靖宁侯府,睿智豁达的老夫人,萧湘抚了抚心口,眉眼轻垂,竟有些盼着以后的日子。
回到守备府,刘夫人没有发觉两人外出,刘燕熟门熟路地绕过人,悄悄回到自己院子。萧湘又陪她看了看婚服,便回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