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一直在洋洋洒洒的下着,天儿阴沉,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时辰,估摸着应是快到晌午,赵云程拿了些银钱,戴着斗笠出门去割肉,昨儿最后一点儿肉炒了角瓜,这时节天热,东西存放不住,家里的肉都是现吃现买。
瞅着赵云程出了门,丁素梅这才向徐言其问起了李桂棠,从进门就没见着人,她心里其实有了猜测,但当着赵云程的面儿,还是没唐突的说起。
“阿奶她去年冬月就走了。”徐言其垂着眼帘道。
高竟遥和丁素梅不禁唏嘘,他们仅仅是一年没过来,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半日功夫,赵时桉和高竟遥夫妇熟稔了起来,徐言其去灶房同赵云程做饭时,他便和舅爷舅姥待在卧房里,也没闹着要去寻阿么。
饭桌上,瞧着他们从一开始的糙米粗面换到如今的精米细面,丁素梅就忍不住的为徐言其小两口高兴,才不过四五年的光景,就能将日子过成这般,属实是不容易。
“舅母,你尝尝这个酥肉,是裹了鸡蛋和面糊炸香的,桉哥儿他特别爱吃。”徐言其给丁素梅夹着菜,今儿得了高宴清的消息,虽然知道阿么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但起码有了信儿,他到底心安了下来。
丁素梅端起碗接过,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好,别光顾着我们,你和云程也吃。”
坐在阿么身旁的赵时桉,安安静静的用勺子吃着自己小碗里的饭菜,那鼓鼓囊囊的小嘴不停咀嚼着,实在是招人喜爱。
饭后,赵云程随徐言其去灶房收拾完碗筷,再回卧房时,赵时桉已经在炕上枕着小枕头歇了晌。
一路奔波,高竟遥和丁素梅亦是满身疲惫,见赵时桉睡熟,两人便回了厢房,正打算好生歇着,不想赵云程竟这会儿过来了一趟。
“舅舅,这是您当初在后山时接济给我们的那五十两。”赵云程将一张银票推给高竟遥,略显局促道。
高竟遥先是瞟了一眼手边的银票,后又抬眸看向坐在炕沿上的赵云程:“你这是何意啊?”
“当初我娶其哥儿时,只花了五两银子,与这五十两的嫁妆太不相宜,我知道您的心意,以嫁妆为由贴补我们,也是为了顾全我的脸面,如今我和其哥儿已经翻过了身,这五十两合该还与你们。”
赵云程接着言道,“我和其哥儿一路走到现在,步子都是扎扎实实的,盖房时也曾受过二叔和姐夫的帮衬,但所欠的银两都已经还清,我这人性子使然,凭自己双手挣来的才用的踏实。”
少顷,高竟遥才笑出声来,目光转向了丁素梅:“还真被你说中了,果然是你看的通透些。”
“云程,这五十两我们就收下了,可有一事我要同你先说好,清哥儿不仅是其哥儿的阿么,还是我们的弟弟,在他身上所花的银钱,我们不用你一分一毫,你可听清楚了?”丁素梅板着脸道,他鲜少有这般严肃的时候。
赵云程颔首,他现在虽说有了些积蓄,但也掂得清自个儿几斤几两,衙门水深,再加上其中周转的人手,花费定然不会少,他那点儿积蓄,可能连打点的钱都不够。
没多打搅两人,赵云程事儿了了后便回了卧房。
高竟遥和丁素梅在玉河村住下,去年就没陪赵时桉过生辰,今年怎么说都得多待几日。
清早的天儿带着一丝凉意,站在檐下抬眸眺望,远处的山间还拢着一层薄雾。
以往宁静的晨间,今儿倒觉出些喧闹,徐言其不由的出了院子张望,听闻竟是顾安折桂回乡。
“丰叔苦熬了这么些年,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徐言其回到灶房,同一旁的赵云程说起了顾安得中进士的事儿。
而赵云程所关注的是顾家的田地,也不知顾丰会不会随儿子去外地定居,家中的田地要如何处置。
一向静谧的玉河村,近期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就连县令都亲自往顾家走了一遭,询问顾安是否被予了官职。
虽得中进士,但是否授予官职,还要看朝廷和地方的上的官员是否短缺,有的甚至要等上几年,才能走马上任。
“学生不才,成绩尚可,得了代州通判之职。”
通判可是正六品,与知州共事,有监督地方官员之责,就连知州有不法之处,都能直接上奏朝廷,可谓是官职不大,权利不小。
得此消息,县令对顾家更是客气,虽然顾安并不在兆州任职,但保不齐日后调任不会碰上。
顾家的门庭若市,与村民生活无甚干系,他们照常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只不过饭后多了些谈资。
明日就是赵时桉的生辰了,赵云程吃过晨食,从后院牵出了牛套上了板车,今儿他们和张芝一块儿去邻村捉住崽儿,今年张罗的属实晚了些。
见着徐言其和赵云程一起驾车出门,赵时桉恼了他们,高竟遥抱着他去了李家串门儿,得了稀罕的耍货才高兴起来。
张芝依旧只捉了一头猪崽儿,去年赵云竹和田见山都得了营生,家中的活儿紧了许多,她又要带田子昂又要拾掇家事,实在脱不开身。
翌日天儿好,赵文河和赵云涵早早驾车过来为孩子庆生,高竟遥昨儿夜里就送了赵时桉一块玉佩,怕今日拿出来太过扎眼。
赵云竹因在后山做工的缘故,晌午才和田文过去,不过张芝倒是抱着田子昂去的早些,多少帮忙在灶房里干点活儿。
赵文河和赵云涵各自备了一条葫芦银坠和一对银镯,田文准备了一枚银制的罗汉眼,适合给孩子做生辰礼的来回就那么几样,很难有什么花样。
今儿家中人多,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嬉戏,竟和元宝耍起了黄鹞吃鸡,一时间欢闹声不断。
“桉哥儿,快到舅姥这儿来,元宝要撵上你了。”丁素梅弯下腰张开了双臂,唤着赵时桉。
赵时桉闻言,迈开小短腿向丁素梅那边跑去,嬉笑着扑到了丁素梅的怀里。
“回屋吃饭了,瞧你们一个个淘的!”赵云涵在堂屋摆好了饭桌,站在檐下喊着院里的几个孩子,而后去灶房取了木盆,舀了些水让他们洗手洗脸,“排队洗,不许玩儿水。”
即便赵云涵挨个给他们洗着,但趁他搓皂荚的功夫,田子昂转头将手上的水甩到了赵时桉的脸上。
赵时桉撇着嘴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水珠,朝赵云涵告状道:“姑姑,你看弟弟。”
“子昂,你再调皮,我可喊你阿么了!”赵云涵牵过田子昂的小手,放在掌心中搓洗。
一听赵云竹的名头,田子昂立马消停下来:“不,我听姨母话。”
徐言其端着菜路过,听着田子昂服软的话不禁失笑,这几个孩子怎么都怕阿么呢?
汉子们单独坐了一桌,席间田文透露出想要从赵云程这里拿墨条出去买的想法,田见山倒是听田文言语过,因而没多大反应。
“成,我手里余下的墨条先紧着你和田昭。”赵云程爽快的应了下来,田文有这想法是好,省得他再另外寻人了。
徐言其托张芝寻几个村里老实小哥儿,后山那边扩建的房子快要完工了,晾上几天就能开始雇人抓烟。
“村南头张家的小哥儿倒是老实能干,到了说亲的年纪但还未出嫁。”张芝摇了摇头,又否了这一小哥儿,“不行,你这是长久营生,若是他干上一年出嫁了,还得费功夫寻人,你这突然一提,我脑子反而乱了,等我回去慢慢想,你这儿也不急。”
“行,那房子还没完工呢,您慢慢给我寻摸着。”徐言其言说道。
这一顿饭直到未时才收了场,拾掇完碗筷饭桌,都快要申时,孩子们在院里耍了半日,这会儿倒都消停下来,在炕上躺了一排歇着晌,丁素梅在一旁给他们扇着蒲扇,五月的天儿实在是热得让人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