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高竟遥和丁素梅吃过晨食后,便和家丁收拾着离开了玉河村。
马车疾驰在村道儿上,直到他拐进向南的道口,徐言其才被赵云程揽着肩膀回了院子。
“其哥儿,我去放牛打草,你若是待着无聊,不如带着桉哥儿和我一道去后山院儿里。”缸里的水见了底,赵云程往上提着水桶,朝一旁正在小菜园里弯腰摘菜的徐言其道。
自从赵云程不再去镇上做工,家里的杂事他都包揽了过去,现在连赵时桉的衣衫鞋帽都买现成儿的,不再用他耐着性子的坐着一针一线的缝制,他是彻底闲暇了下来,平白里除了带带赵时桉,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做。
“成,去后山院儿里,桉哥儿还能和二宝玩儿着。”徐言其将刚摘下的茄子豆角放进了灶房的簸箕里,领着赵时桉回卧房换了身衣衫。
见赵云程从后院牵了牛出来,赵时桉还以为他们要坐车去镇上,直到看着赵云程将牛牵出了院,才明白过来他爹这是要去放牛。
“阿么,坐牛背。”
道儿上,赵时桉闹着要骑牛,徐言其怕护不好他,再把他从牛背上摔下来,便出声呵了他一句,又惹得小家伙不高兴起来。
赵云程没理会赵时桉投来的眼神,山道儿上不好走,他一个三岁的娃娃骑不稳牛,真摔了可没有后悔药吃。
后山院儿里只有王二宝在拿着树枝独自耍着,王初阳和王大宝去了学堂后,他连个玩伴儿都没了,而王大刚又要去镇上做工,没人看顾着王二宝,只能将孩子拘在这儿。
“其婶么。”看到徐言其进了院子,王二宝眼眸亮了起来,丢掉手中的树枝跑了过去。
徐言其摸了摸王二宝的发顶,柔声道:“成天待在院儿里会不会无趣?”
“和旺财福临玩儿。”王二宝摇头,稚言道,“爹和娘要赚钱。”
徐言其听着心里不是滋味,王二宝难得这般懂事。
“桉哥儿去和哥哥玩儿,阿么给你带了耍货。”他把怀里的赵时桉放了下来,去屋里取了一张竹席铺在阴凉处。
王二宝的话,屋里抓烟的何倩听的真切,她眨了眨眼,将眸中的泪花收了回去,一旁的哑哥儿能体会到何倩的现在的心情,只是他不会说话,不能出声安慰她几句。
两个孩子有旺财和福临守着,徐言其往旁边的院子去瞧了瞧,为了方便进出,匠人们在旧院的西墙上凿开了一个门洞,倒不用从院门再绕过去。
新院的地盘和旧院大小差不多,盖了三间正房、四间厢房,到时候又要雇不少人。
转了一圈儿,就听着赵时桉扯着嗓子喊他,徐言其连忙从门洞过去,就瞧着两个孩子又因为耍货恼了对方。
“其婶么,桉哥儿他打我。”王二宝撇着嘴告状,“他自己耍的竹蜻蜓,非要让我去捡。”
徐言其也真是纳闷,王二宝和赵时桉怎么从小就不对头呢,明明年纪相仿,应该最容易相处得来。
赵时桉自知不占理,见徐言其沉下了脸,连忙过去揉了揉刚才打到王二宝的地方,还把竹席上的耍货捧到了他的怀里:“我错了,不打你,我们好好玩儿。”
徐言其无奈的牵了牵嘴角,赵时桉会这般鉴貌辨色,也不知是随了谁。
院里的动静,何倩在屋中听得真切,她未曾去理会,小孩子打打闹闹再正常不过。
只过了半个时辰,赵云程便背着一筐娄草,牵着牛进了院里,离晌午还早,他想着去山上砍些柴,再一并回去,将背篓放在灶房檐下,就又出去了一趟。
“爹又走了。”赵时桉不甚开心的滚着藤球,埋怨赵云程都不陪着他。
徐言其顿时有些吃味:“怎么?不稀罕阿么陪着?”
“阿么和爹都好。”赵时桉连忙过去,攀着他的后背咯咯笑道。
隅中过半,赵云程砍了两捆柴回到了后山院儿里,将柴火捆扎好,担在了牛背上,他同徐言其带着赵时桉慢慢走回了村子。
临走时,赵时桉把藤球留给了王二宝,多少能和两只狗踢着解解闷儿。
“晌午吃点儿啥?”
“家里还有点儿肉,再不吃该坏了,炒盘肉丝,烙几张饼皮卷着吃,再做个蛋花汤。”
回程的道儿上,赵云程和徐言其搭着话,伴随着赵时桉时不时发出的阵阵笑声,一家人漫步在回家的小道儿上。
拿出钥匙将院门打开,赵云程把牛背上的柴火卸了下来,牵着牛回了后院牛棚,徐言其让赵时桉离远些,去到水井边拉上了吊在井下的竹篮,里面装着一块儿肉,夏日天儿热,这般做法能让肉多保存几日。
之后,他谨慎的在井口处又盖上两块木板,就怕一个没看住,赵时桉过去玩儿时栽到了井下。
“你烧火,我来和面。”徐言其和赵云程在灶房门前洗着手,一旁的赵时桉非要跑过来凑热闹,溅了他们一脸水。
赵云程一点儿没恼,还言说全当是洗脸了。
三人进了灶房,赵云程和徐言其并排站在案前,一人切肉丝,一人和面,赵时桉乖乖坐在后面的矮凳上,等着烙出饼来吃头份儿。
灶膛里的火燃了起来,徐言其趁着烙饼的空儿,把肉丝一并炒了出来,赵时桉闻着味儿过来,怕在烫着孩子,徐言其先给他卷了一张饼子,让他坐在后面吃着。
“以后桉哥儿这习惯得改,自家怎么都行,到外边儿可要遭人说了。”赵云程难得不惯着赵时桉,倒让徐言其另眼相瞧。
察觉到徐言其的目光,赵云程抬眸看向他:“咱惯孩子也得有个度不是?”
到摆上饭桌吃饭时,赵时桉都已经饱了,喝了半碗汤就开始犯困,缠着徐言其哄睡,搞得徐言其吃个饭都不安生,赵云程见状,更是决心要改了他这个坏毛病。
月末,后山的新院完工,张芝和钱老么给徐言其寻摸了几个小哥儿和妇人,究竟要不要雇,最后还得徐言其挨个见过之后再定夺。
夜里,徐言其躺在炕上,和一旁的赵云程商量起雇人的事儿:“刘婶儿家的儿夫郎和丙德叔家的儿夫郎,我倒打过照面儿,看起来确实是老实能干,秋娘是钱胜叔家二儿子的媳妇儿,日子过得较他大哥差点儿,但在村里也算是好的了,人品信得过,其实钱家的人都很正派,大抵是钱老么不好意思,就推了秋娘一人。”
听赵云程这么一说,徐言其心里倒有了主意:“那明儿我去钱老么家里一趟,咱家这回要雇的人多,光抓烟的小哥儿和妇人就得六个,钱家的媳妇夫郎不少,瞧他们愿不愿意做这份营生,刘婶儿家的容哥儿和丙德叔家的韦哥儿才两人,还要一个熬胶锤料胚的汉子,到明年六月份,得再加一个汉子,新院儿雇守夜人吗?”
“要雇,和田叔良叔一样,每人轮守半个月,一夜十五文。”赵云程思忖着,虽然院子有门洞相通,但两人各守一院还是保守一些。
守夜没什么活儿,无事时能一觉到天亮,算算每月都有近三钱银两拿,田见山和钱良接到这活儿时,遭村里的汉子羡慕了好半天。
“那钱胜叔和钱贺叔正合适。”
钱胜钱贺是钱良的两个弟弟,自家院子夜里各有儿子照应着,不怕遇什么事端。
心里惦记着事儿,翌日徐言其早早的起了身,喂过后院的家禽和牲畜,赵时桉还没醒。
“你去钱家吧,桉哥儿我照看着。”赵云程扫着院子,两人已经吃过晨食,锅里温着碗甜米粥,赵时桉醒了刚好吃。
徐言其颔首,这会儿钱老么应是吃过了晨食。
彼时钱老么正在扫院,听了他的来意后喜上眉梢:“除了老三家的三儿媳是双身子,二儿夫郎有个奶娃娃要带,其他人都能去呢,我今儿去问问他们,让他们过你院儿里走一趟。”
“成,那我就先回去了,桉哥儿还没醒呢。”
钱老么将徐言其送出了院子,连忙从屋中取了钥匙,把院门落了锁往东边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