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院子里什么倒塌的声音,韩仁礼的针一下扎歪了,他夺命一声吼:“韩山,你又皮痒了是不是,医书背完了吗,你要再完不成,小心我打的你屁股开花。”
这臭小子,明明和书白差不多的年纪,偏偏整日里斗鸡撵狗,见个石子都得上去踢一脚,宁愿坐那儿用唾沫吹泡都不愿好好看会儿书。
虽然收了俩徒弟后,有了共同学习的人,韩山的心收了收,但本性难移呀,唉!
早上,云墨之醒来时,发现王卲已经醒了,只不过一动不动,就那么望着屋顶,不会是又犯病了吧。
“王叔,感觉好些了吗?”
没有回应。
“云大哥?爷爷醒了吗?”
昨晚孩子们又哭了一场,所以今日他们早早的就醒了。
房门打开,一群孩子先涌了进去。
“王叔醒了,就是……有些不太好。”
孩子们也发现了王卲的异常,小山首先没忍住,嗷嗷大哭起来,阿木也不住的流起了眼泪。
虽然爷爷以前经常犯病,但这两个多月来,爷爷跟正常人一样,他们都以为爷爷的病好了。
“唉,别哭了,我无事。”他又陷入了那段回忆中。
院外,刘村长听见孩子们的哭声,匆匆赶来,“老弟呀,心里有事就说说,孩子们以后可都指望着你呢,你可不能有事。”
“是啊,爷爷,鞑子昨晚来过了,百夫长说可能还会再来,下次赶走他们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你要是再生病,我们可怎么办。”
“这么快?这才下两场雪呀。”王卲喃喃自语。
“唉,也没什么需要瞒的,只是时间太长,我有些记不清了。”但那股情绪却始终萦绕心头。
在王卲的讲述中,他们看到了王卲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王卲出生在一个小富之家,可在他十岁那年,他爹在外走商时被劫匪所杀,一时间只剩下了他们孤儿寡母。
他爹所创的家产,因长房无人支撑,所以暂由他二叔代为掌管。
他娘心中有恨,可王卲年幼,她只能将恨藏在心里,一心扑在儿子的学业上。
王卲也聪明,从小就展现出了读书的天赋,他娘深知自家无权无势,所以从小就压着他,不让他崭露头角。
即使殿试,他娘也让他收敛锋芒,只取的了二甲的成绩,要不然,一旦进入一甲,他们这种小人物,就会成为权贵们拉拢的对象,甚至是牺牲品。
可他不甘心呀,双十,本就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他怎愿屈居人下,况且,他有着从骨子里透出的傲气。
在盛朝第一大儒—青山先生,传出想要收徒的想法时,各地学子纷纷向往,只要自己的文章得了青山先生的青睐,哪怕成不了他的弟子,那也是无上的殊荣。
就这样,在青山先生还没有做出回应时,学子们就开始了比拼。
他也做出了自己的文章,无论是构思还是立意,他觉得都远超其他学子。
在他上台念出自己的文章,准备侃侃而谈时,周围投来了异样的眼光。
接下来的事,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有人拿出了一模一样的文章,而且文章为何而做,因何而论,由何而启,皆说的头头是道。
众人的质问,指责,鄙夷,让他无从招架,他太傲气了,傲气的没留下一丝证据来证明这是他的文章。
文章就像凭空出现在他的书房里,就像是偷的。
而这篇文章他只跟一个人说过,就是他的表妹,应该说是他二婶的侄女,他隔了房的表妹。
这些年,表妹寄住在他们府上,他娘每每劝他收敛锋芒,表妹都会安慰他,送他吃的。
两人由青梅竹马到暗生情愫,他答应过了殿试就说服母亲迎娶她。
他将自己的文章分析给她听,他高谈阔论,仿佛马上就能大展拳脚,实现自己的满腔抱负。
可是,一切都毁了,他的名声毁了,仕途也走到了尽头,他解释,重新写出新的文章,可是没人听,他就是一个欺世盗名的鼠辈,谁会听这样人的解释。
他愤怒,质问表妹,可表妹满腹委屈,不堪这样的羞辱,一度想轻生,他也疑惑,是他冤枉了表妹吗。
母亲一病不起,弥留之际,爱怜的摸着他的头,“儿啊,从云端跌落,疼吗?娘护不了你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记住这个教训,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吧。”
就这样,他没了娘。
后来二叔一家将他从族谱中除了名,在他离开的那天,碰上了迎亲的队伍,高头大马之上分明就是盗取他文章的人。
而他迎娶的人,是表妹!
哈哈哈哈,他好蠢呐!
不知何时起,街头多了一个乞丐,他的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混沌,那个身怀凌云之志的少年郎,死了。
“这就是个白莲花呀,气死我了。”白知辛嘴唇发抖,声音里都带着哭腔,这是毁人一辈子呀,整整二十年,爷爷的人生啊。
众人还没从王卲的讲述中出来,白知辛已经开始哭了,大家的情绪就像被打断了般,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接下去。
“杨大哥,咱们去宰了那天杀的,把爷爷害成这样,还呼奴呵婢,过的也太舒坦了。”白知辛转身就往门外走。
云墨之一把抱住她,“你伤还没好呢。”
“不行,不杀了她,我睡不着觉。”她挣扎着。
“孩子们都在呢,说什么打打杀杀。”
“他们迟早要经历这些,早面对早成长。”
“那你不先问问王叔,好歹听听他的想法。”
“他要是有想法,会落到这种地步?我一次心软,就换来了自己琵琶骨被穿,就不应该心软。”
“那你也……”
“你们干嘛呢?”张勇胜带着队长们不知何时站在了院子里,一群人抱着滑板,个个目瞪口呆。
听阿良讲大队长咬了白姑娘,还分析大队长红鸾星动了,他们也就听听,毕竟没有任何兆头。
上次姑娘出事,因为男女有别,他们只是远远的问候了一下,这次轮到王叔,他们就不能不来了。
没想到啊,竟撞见这一幕,还挺激烈的,青天白日的,这么明目张胆吗。
白知辛和云墨之这才意识到彼此的姿势过于亲密,两人触电般弹了开,然后强装镇定。
“白姐姐,带上我,我也去给爷爷报仇。”阿木走上前来,脸上还挂着泪痕。
“还有我。”邱书白也站到他们身边。
“阿姐,我们也去。”一群孩子哗啦啦跑到白知辛身侧。
“去什么去,赶紧上课去,都什么时候了,让夫子等着你们吗。”一群孩子被刘村长连哄带吓的忽悠走了。
张勇胜和队长们也趁机进了屋。
“咳咳,那个,丫头啊,你的伤刚好,就算要报仇,咱们不得合计合计?”刘村长语重心长的说。
“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早就不在乎了,你不要替我难过。”
“不在乎,您还气的吐血?”
“我那是见到旧人,一时情绪波动。”
“是啊,丫头,谁还没有个生气的时候呢。”
“生气到吐血就不对了吧。”